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又把头探出来问他:“要咖啡吗?”
“不用,谢谢,我泡了红茶。”
“中式红茶?”
“正山小种桐木关,要不要试试?”
“也好。咖啡最近似乎对我没什么效果了。”
李毕青俯过身,攀着沙发扶手探到圆桌边泡茶,似乎连脚都懒得伸下来。灯光勾勒出单薄衣料下凹凸起伏的背线,从纤细的后颈、劲瘦的腰肢、到挺翘的臀部,绵延成一条浑然天成的美好曲线。
里奥觉得他这样子很像一只趴在沙发上伸懒腰的猫。或许很多女人能把这个姿势摆得更加妩媚诱人,但放在他身上,却透着一股随性慵懒的惬意,令人联想起冬夜燃烧的壁炉、阳光晒过之后的松软枕头、午后的薄荷茶与蓝莓曲奇……诸如此类的东西,那是一种充满家庭味道的温馨与和暖。
或许,茉莉爱上的,就是这种感觉吧,里奥想。
当他端着红茶杯子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时,发现茶几上放着几本书。他随手翻了翻,书是中文版的,绝大多数字都不认识,但封面却非常眼熟,仔细端详后他相信自己读过它们的英文版。“……《床前的低语声》、《碎蛹》《死蝶》《末翼》三部曲?r的代表作,原来你是悬疑侦探爱好者。知道吗,我相当喜欢这个家伙,他不只是个畅销书作者,更是个无师自通的犯罪心理学家,这几部作品和《希区柯克全集》、《沉默的羔羊》、《人骨拼图》,都在上头推荐的办公室读物之中。”
“办公室读物?你们上头真是重口味。”李毕青睁大了眼睛看他。
里奥笑了笑,没有多作解释,转而问道:“有一点我一直没弄明白,或许你能给出正确的理解——在《床前的低语声》里,真正的凶手究竟是双胞胎中的哥哥,还是弟弟的双重人格?”
李毕青不假思索地回答:“都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双重人格,所谓的哥哥也是他编造出来的。把糖倒进邻居车子的油箱、吊死他们家的狗、用高尔夫球击杀男邻居、肢解女邻居并把头颅埋在窗台下让她看着小女儿被强暴的场景……一切事情都是他自己干的。一开始他就有预谋地塑造出双胞胎的假象,一个人完美地扮演着两个角色,让人们以为他们是同居的兄弟,甚至为此篡改了医院出生记录。邻居从窗外看到他们兄弟同桌用餐,其实只能看见其中一个人的正面,另一个背影是度身定做的充气人偶。凶案曝光后,他又伪造了哥哥的畏罪潜逃,最后骗过了陪审团,顺利逃脱法律的制裁。”
“可是到最后哥哥真的出现了,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过一句老话吗:疑心生暗鬼。有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如果你坚信它的存在,也许有天它就会成真,因为你会想方设法地让它成真。用谎言创造出的双胞胎兄长欺骗了别人,最后也催眠了自己,在他心里生出了鬼——一个每天半夜站在床边絮絮低语、炫耀所犯罪行的哥哥的幽灵。”
里奥思索着,认同地点头,“他利用高明的骗术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却逃不过内心的暗鬼,一个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人,离疯狂就不远了。”
“疯狂,也就代表着自我毁灭。”李毕青补充了一句。
“被你这么一说,我终于可以不用再纠结那家伙居然没被绳之以法。”里奥吐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恨电影与中凶手逃之夭夭、警察无能为力的桥段,典型的误导公众!”
李毕青笑:“感觉三观碎了一地,是吧?偏偏观众爱吃这一套,因为人人心底都藏着一只被道德与法律束缚的野兽。如何在人性与兽性间寻找平衡,是贯穿每个人一生的课题。”
那么“杀青”呢,是什么砍断了他心中道德与法律的锁链,释放出那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托赖于如今影视中层出不穷的美式英雄,什么蜘蛛侠蝙蝠侠绿箭侠,不少人认为“杀青”的杀人动机是被扭曲了的正义感,使他热衷于扮演“社会警察”的角色,以连环杀手为固定目标,因而社会危害性也比普通杀人犯小得多。但里奥对此嗤之以鼻。
他更倾向于,“杀青”的犯罪动机来自于心理受创后的应激反应——这家伙曾是暴力与凶杀的受害者,这或许源自幼年时期,选择连环杀人犯作为下手目标,实际上是一种复仇心理。这种心理在早期还能有的放矢,但随着时间延续,每一次杀戮带给他的心理满足逐渐叠加,他很快就会勒不住那头越发野性难驯的猛兽,最后在鲜血与杀戮中彻底疯狂!
疯狂就代表着自我毁灭,但他绝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才抓住他,民众会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或许我该沿着时间轴往前回溯,行为科学分析组推定“杀青”年龄在二十到二十八岁之间,我得从二十多年前各州发生的连环血案查起……里奥陷入了沉思。
等到他回过神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装满热茶的瓷壶早已冷透。他起身抡了抡僵硬的肩头,发现李毕青还垂着头窝在沙发里,忍不住毫无立场地催促:“不去睡吗?快三点了,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
对方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里奥仔细一看,他居然就这么双臂抱膝蜷缩着睡着了,灯下泛着光泽的栗色发丝垂落下来,轻柔地覆盖住眼睛,鼻息悠长而安静。
胎儿般的睡眠姿势,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的标志之一。里奥想起不知哪个心理学家说的话,心底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