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琅方率众人回了京中。
那些随驾去皇陵守丧的大臣们刚庆幸不用再每日住在草庐里吃些粗茶淡饭,却回来接近京城,立时就见城门内外满是肃杀的禁军,心里猛地又吊了起来。须知国丧暂毕,自然就该轮到清算两王谋逆之罪,那些素日与两王有过结交的大臣不免人人自危,又不知有多少人将被牵连进内!
贾环自从秋猎伴驾出门,后来又按制守在宫中,又陪着去皇陵回来,直到此时才略松了口气,向水琅道,“这回竟两三个月没顾上回家,我可得回去了。另外荟萃馆里我去早安排下,必定替你把好话儿情由先说下去,到时候即便你严办跟此事有牵连的一干人等,也不会让人说出你什么不好的来。”
水琅听了笑道,“多谢你还替我想着这些。只是连日里你也累得很,我知道杨雄大概是去塘沽接了船回来了,你爱去弄那些东西,过一阵子也使得,如今先安稳在家里歇几日。有什么好的新鲜的东西,等我跟你一块看看。”
贾环点头应了,随众人一起至太央殿叩首毕,也没去御书房,直接出宫回了贾府,进门时正碰上三太太、宝玉黛玉也刚从随驾守灵的宗亲、命妇队伍里回来。贾母这一回因告了病,并没有去。
因命妇、宗亲的驻地离御驾尚远,又不许胡乱走动,贾环是跟在水琅身边的,几人在皇陵那里也没见上面,如今三太太哪里还顾的上,先搂着贾环哭了一场,又道,“听说外头又打又杀的叫嚷了一日,还放火烧了许多的房子,唬得咱们一家人夜里都不敢合眼,幸而你还好端端的!!”
贾环忙安慰了三太太一番,这才见过贾母、贾政,又看贾母的光景不大好,王夫人却被接了回来,只是不住在贾政那边,而是住在宝玉黛玉的怡红院里。探春看贾环疑惑,便悄悄告诉他道,“因城里兵荒马乱的,说是家庙里好些奴才们趁乱抢着东西逃了,连她身上的东西也被抢了好几件,又因娘娘从宫里想起来,命人去接回来的。如今上下都瞒着,不敢教老太太知道。”
贾环才道,“人已经回来了,老太太知道了也管不了了,外头这么个乱法儿,难道再送出去凭她自生自灭不成?这话是谁也说不出口的。”正说着,就见外头来了个丫头道,“老爷请环哥儿过去说话。”忙去了贾政书房,见宝玉也在那里,贾政问道,“这段日子你看着究竟怎么样?我怎么听着恍惚还有你们舅舅那里的事?!”
贾环也不说水琅怒极时说的要将王子腾诛九族的话,只点头道,“那是已做实了的!圣上原召他塞上伴驾,他还偷偷的想回京城联络京营旧部,跟那两位相互应合,半路上就被逮到塞上行宫了,听说如今已被押解进了刑部天牢里。”
贾政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该死!该死!这等抄家灭族之罪,他竟敢铤而走险!!”又叹道,“早知便该休了王氏,也不至于带累你们,如今也晚了,倘或圣上意欲怪罪连坐,凭什么也是不管用的!”
宝玉听得已傻了,慌忙道,“外头都道当今天子孝纯仁厚,岂会动那些大刑重狱之典,再说倘若真要连坐,那宫里的娘娘岂不也有干系,圣上何至于如此?!”
贾政听了连骂几声“蠢货”道,“谋反篡位,你可知这是多重的罪?!娘娘眼见着圣宠已不如从前,万一圣上立意加罪,便是她也逃不过!”
贾环劝道,“老爷不妨先放宽心,好歹二哥也是北静王妹夫,三姐姐又聘给了东方泯家里,圣上总不会不体谅着些。”
贾政叹道,“早知就该秋猎前先把探丫头嫁过去,也强似如今国丧下的,一年皆不许婚嫁。老太太看着也不太好,我已悄悄命人预备下去了,恰如今时候儿也不大好,腊月里头病人本就难捱些,大夫们都说倘若能撑过开春儿去,便还有些盼头儿,不然也就是过年前后的事儿了。”宝玉和贾环不免又劝解宽慰一番。
不知几日过去,九门禁闭已除,只是仍留着宵禁管制,入夜后家家闭户,不敢点灯,朝中各处皆在等着上头雷霆之惩落下来,果然先是两王那里,因太上皇去得突然,赐下的两块免死金牌也没说收回去,即便众人皆知太上皇差不多就是被这两个逆子气死的,却都无人敢提。水琅便下旨将两块免死金牌收回,又将二人贬为庶人,幽禁府中,家眷中除育有子嗣者一并幽禁,其余皆没为官奴,仆役发配充军。
与两王谋逆结党者,自两位王妃的娘家及吴皇贵妃一系大臣里头,或者抄家灭族,或者逆首砍头、余者充军流放的,一时间京城菜市口那里整日都有处决不完的犯人。王家虽未被诛九族,亦被治了个满门抄斩之罪。贾政、王夫人、王熙凤等皆自庆幸不已未被株连,哪里还敢替他们可怜,从此也不敢再提这门亲戚的话来。
另虽许多的朝臣逆贼被杀被贬,自此先吴皇贵妃留在朝中的根须尽去,自然亦有许多人在此番两王谋逆事件里立功受封,朝中受了升迁重赏的人数亦不少,恰好又临近过年,总算将满朝的血腥杀伐之气消弥了大半。
又因贾府这年已是今非昔比,况国丧下众人皆不敢大肆欢庆,不过是有姻亲和素日十分亲密的几家来往送些年礼,东方泯还亲自跑了一趟,陪着贾政说了许多的好话,喜得贾政直对他赞口不绝。
贾环自然也在席上陪着吃酒,又替东方泯将为探春置办的水粉胭脂送到内院里头,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