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看你这么点岁数,怎么就惹到别人了,查小工都能查到你头上去?喏,有人告发你,这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是考虑下尽早画押认罪吧,好少吃点苦。
查小工?城里一直有人在雇佣小工,官府向来睁只眼闭只眼,谁去领头查?
告发他?那就是故意整他了?有谁会整他?
答案呼之欲出,裴晓乾叹口气。
乔家给的钱,从庆源找的货,而庆源背后还是乔家。
乔平海回来了,多巧。乔平海能看上裴家的绸缎庄,未免眼光太独到。乔平海手里,还有当年裴晓乾签下的卖身契。
这人是跟裴家有仇么。
裴晓乾搜寻记忆里两家的交集,唔,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院墙离得不远,算隔壁。
当年和乔平海也没有见过面。
裴恪孝那时候也学人家赌画,是为了讨他第七房小妾开心,那个女人的父亲读过点书,知道那些画值钱,就告诉自家女儿,那女人就撺掇裴恪孝赌画。
裴老爷子大字不识几个,装得有模有样,浑水摸鱼把价抬得很高,齐家为争口气买了画,结果是看走眼,画是赝品。齐家那是什么身份,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弄得很没面子。然后就反过头来让一帮半大公子哥也跟裴晓乾赌画,坑他一大笔钱。
裴晓乾小时候仗着聪明,能书会画,赌过几次都赢了,就不免自视甚高,掉以轻心,关键是他不知道自家亲爹捅的篓子,还真觉得能凭本事压齐家小少爷一头,结果输得凄惨。
然后乔平海还钱,签契约,从头到尾谁见过谁啊?
裴晓乾,起来问话。
裴晓乾很困,强撑着跟着狱卒到捕头面前,还是上次那个人。
坐下,捕头道,姓,名。
裴,晓乾。裴晓乾想,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嗯,捕头接着道,我问你一条,你如实回答一条,其余不要多说。
他的语调总是平板毫无起伏,还微微拖长音,听着就犯困,说的还是重复的内容,裴晓乾几乎都要睡着,好在回起话来还是滴水不漏。
是。不知道。是。是。没有。
问了一长串,裴晓乾终于忍不住道:大人,我可不可以回去睡觉?
捕头道:你马上就可以好好睡一长觉了。
裴晓乾不由地一个激灵,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吉利?
捕头问完,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半天,突然皱眉道:乔平海后两个字是哪两个?
裴晓乾跟他说了,状似不经意地问,为何写上乔平海?
捕头不耐烦道:是他把这事摆平的,我当然得写写他,好了好了,你没事了,回家去罢,别烦我。
裴晓乾无语,这就完了?
整他的人也许就是乔平海,然而帮他的人还是乔平海,这要怎么解释?
裴晓乾走出衙门,路边树荫下,乔天正在等他,看见他走过来,立刻就迎上去笑道:少爷。
神情如释重负,眉宇间温柔尽显。
裴晓乾背过手慢悠悠走到他跟前站定,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乔六爷。
乔天的表情僵住,笑意收敛。
裴晓乾目光里透出些嘲讽,他低声道:乔六爷好算计啊。
乔天沉默。
38、裴晓乾(八)
宜元又逢小雨,淅淅沥沥,驱走了暑气,浸入一丝清凉。
宜香楼已经度过最初的起步,凭着裴晓干的一手打理,已经在附近一带的酒楼中间有了点名气。
做这种的吃吃喝喝喝的买卖,招牌与待客是关键。裴恪孝当年能做好,算是难得开窍一回,他请来的师傅是宏江郡郡府所在晏城人氏,做出的饭菜口味与宜元颇有差别,而且更为精贵。裴恪孝还有一个称道之处,他在每桌客人的菜上完之后都附赠一道健胃滋补的药膳,以致于最后留给客人的印象都不错。
事实上,怎么样能赚钱?有别人所没有而恰好又是客人想要的东西,就能赚钱。
裴恪孝虽然没能摸透经商之道,但裴晓乾却从中领悟良多。
于是就变成了他的拿手好戏。
比方说,宜元城的许多酒楼都喜欢用折价的方式来赢取回头客,但其实这些折价必定伴随着提价,不是酒水贵,就是菜品贵,客人捞不到好。宜香楼不这么干,实打实的价,平常菜就是平常价,换句话说,要是客人点了一桌子青菜豆腐之类的,那根本赚不到几分钱。
但大家就会下意识觉得,这么实惠,一定是家很实惠的酒楼,就不会对其余比较贵的招牌菜或者上品好菜的价格起疑,而裴晓乾却将这些菜的价格定得比一般酒楼还要贵些,并且不打折。
一分钱一分货,绝不折价,绝不低了身段。
那究竟谁赚得多?
裴晓乾不吝惜人手,更不会一工多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端菜的不去拿酒,记账的不去迎客,刷碗的不去配菜。总之但凡行事必有规矩,见人三分笑,也仅止于三分笑,除了做工,不许喧哗。
裴晓乾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手把手地教,指点着阿顿生忙得团团转,自己却清闲下来。
清闲下来,就不免想到那个人。
乔天将裴晓乾送回家之后就被后者赶了出去,没有质问,也没有解释,更没有告别,两个人头一次达成了无比的默契。
然后乔天就消失了。
裴晓乾望着窗外良久,终于还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乔天,或者应该叫乔平海,和乔家五小姐乔逢珊是龙凤胎,还是嫡母所出,长相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