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陶瓷脆响,并吴氏惊呼。
“伯母!”周瑜推门而入,忙扶着吴氏。
吴氏道:“不小心打碎了碗儿,这可太不当心了。”
周瑜忙吩咐人进来收拾,问:“伯母最近身体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吴氏说,“这几日里总是心神不定的,孙策有信来了?”
周瑜定了定神,将信读了,吴氏才放了心,说:“没事就好,这些天提心吊胆的。”
周瑜道:“待水军之事办完,我就去江陵走一趟。”
吴氏道:“这可多亏你了。”
吴氏显然有点心慌,周瑜又让她好好休息,才走出廊来,站在院中时,周瑜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心神不定,仿佛荆州那边出了什么事一般。末了,周瑜暗嘲自己关心则乱,总是穷担心,派飞羽送了回信,叮嘱孙策,刘表手下俱是身经百战,剿灭水寇的猛将,凡事不可力敌,须听孙坚指挥,尤其穷寇莫追。
这一次,飞羽的回信更慢,显是军中传讯,拖住了这带有灵性的白隼。四月芳菲褪尽,即将进入江南雨季时,周瑜等到了飞羽的又一次来信。
飞羽扑棱扑棱在桌上停下,爪上带着一方血布,触目惊心。
大雨倾盆,狂雷电闪,整个江左一带入夏,雨季来临,犹如老天爷将水怒吼着朝下倒。长江水涨,飓风没顶,沿途所有船只俱撤进了避风港。一人戴着斗笠南下西去,在江畔被阻住了去路。
“今天不能开船了!”船家喊道。
那人全身湿透,牵着一匹马,也不知从何处而来,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全身都是水。他掏出一个布包,抖出近十两银子,单手在柜台上一摊,船家从未见过这许多银子,定定看着他。
旅者将斗笠稍稍推高了些,露出他苍白的俊容—正是周瑜。
他的脸上带着水,头发已全然湿透,却不愿摘下斗笠。船家想了想,说:“不成!客官!我知道您有急事!这么大的风浪,江水暴涨,决计是过不去的!”
周瑜又掏出三片金叶子,手指一撮,放在柜台前。
金光闪闪,船家连呼吸都停住了。码头上的风大得要将木港也一并摧垮,进进出出的船老大们俱驻足以视,却无人敢收取周瑜钱财。
“不成。”船家说,“当真不成!”
周瑜再解下腰畔的一枚古玉,一并放在柜台上,说:“就这么点了,谁愿意开船?”
周瑜的那么一点,已经足够不少人家过上一辈子安生日子。一名船老大说:“客官,不是谋你钱财,小的舍了一条命,这钱给妻儿生活也够了,奈何载了你,还是得将你送过江去,风急浪险的,小人的命不值这钱,客官若在江心沉了,小的做鬼也不得安生。”
“是啊。”有人说,“如今雨水也是一阵一阵的,多半过了明日,狂风便歇了,再等等好不?”
周瑜闻言知道船家也是无计,便将钱财收了,侧旁却伸出一只手,将银两、金叶子与古玉一拍,周围的船老大一瞬间现出惊恐的神情,纷纷就散了。
周瑜顺着那只手朝对方身上看,看到一个赤裸上身、八尺来高的男人,身材不壮,一身肌肉却似是风雨江中练出来的,不该多的不多,不该少的不少。那男人穿一件夹袄马褂,头发剃得贼短,满脸水,带着痞兮兮的笑,肩背上还纹了条怪鱼,手上佩着沉香木的佛珠,当是极其英俊的男人,却带了一身匪气。
一炷香后,周瑜跟着那水匪沿着江走,水匪拿着周瑜的钱,朝船家买了艘船,打发走了船老大,此处名唤长崖渡口,十六条船,两家船家,船老大都不愿开船,只得自己买船,跟着那水匪走。
水匪穿一条及膝白裤,赤着脚,站在岩上,犹如一颗钉子屹立不动。
“识水性否!”水匪朝着周瑜大声道。
周瑜点了点头,船开过来了,水匪懒洋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了船,性命就交给老天爷了!死了莫怪老子甘兴霸!走吧!”
“且慢!”周瑜喊道。
那水匪名唤甘兴霸,单名一个宁字,穿梭往来荆益两州,乃是长江一霸。听了周瑜所说,便在岩石上站着,倒是不急着上船去。只见周瑜解下包袱,摘除斗笠,跪在江边,朝东边规规矩矩,磕了三下头。
“走吧!”周瑜道。
两人上了船,甘宁随手舞了式篙,朝岸边一点,小船登时整个腾空飞起,犹如离弦之箭般朝江心射去!
甘宁露了这么一手,周瑜登时心中一震,知道这水匪非同小可。周瑜从小到大自恃勤学武艺,力修剑法,寻常贼寇不是他的对手,水性又好,丝毫不怕被劫,现在看来,仍是托大了。
狂风将江浪掀成了小山,犹如沧海怒灌,山崩般毁天灭地地直砸下来。甘宁站在船头,放声高歌,天地间一片黑暗,恍若末世时代将至,毁天灭地之时。乌云滚滚,小船开往目不能见的黄泉彼岸。
甘宁赤裸上身,一条白色长裤已被雨水浸得透明,犹如赤身luǒ_tǐ,站在这雄浑天地间,别有一丝美感。周瑜的斗笠早已被飓风刮跑,飞进江中。
“去对岸做什么”甘宁朝周瑜大声问道。
“探亲!”周瑜大声答道。
“哪家的亲这么急”甘宁痞兮兮地笑道,“娶媳妇吗”
周瑜无奈摇头,笑笑,喊道:“长沙太守,孙家!”
小船穿过惊涛骇浪,茫茫天地,两人都已命悬一线。此刻周瑜已不再将甘宁当作一个单纯的水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