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叹口气,有些无奈的样子,不忍见他低落表情,故意笑问:“怎么,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卫泠白他一眼,果然被逗的笑起来,先前有些低沉的气氛也一扫而空。过了一会儿,生性极为护短的安乐侯忽然想起什么,握住裕王的手,试探的问道:“既是阿欣领着虎贲军平南去,我这儿有个人,想投进去镀些资历,不晓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他一向不插手军中的事情,这还是头一回开口,因此裕王好奇的目光在他面上一阵逡巡,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柔声问:“什么人,能劳动你开口安排?”
卫泠踟蹰半晌,极艰难的吐出三个字:“烈战潼。”
裕王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确认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这人是谁?”
美人安乐侯脸一红,随即又慢慢变白了,眼中泛起愁苦之意,将头靠上他肩膀,终于带着一点点哭腔的鼻音,含糊道:“阿涟说……阿涟说,他喜欢这人……”
卫泠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一时冲动之下,开口替那个素昧平生的、甚至曾一度持刀与世子对峙的匪人争取机会。也许是因为太了解卫涟的性子——幼弟自小决断,除非他自己改了主意,否则一切很难改变。因此,纵使再震惊再不愿,总不能让他跟一个朝不保夕的、军中蝼蚁似的人物苦苦挣扎吧?想法儿提携一把,既为市恩,也是就近考察的意思。如果这人的确有潜质,那不妨给予机会,培养锻造一番,将来不至辱没了宝贝弟弟。如果这人心怀不轨,那么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要处置也方便。
仓促间,卫泠模糊的抓着思路,表情迷迷蒙蒙的,似乎飘的很远。怀抱他的裕王却是大吃一惊:“阿涟?这孩子怎么也……”
卫泠眼圈儿都红了,哽咽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尤其是母亲那里,可怎么交代呢?”
这简直是无解的题。
虽然委委屈屈的认了卫泠与皇帝的事情(可怜她还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长子无嗣一直是大长公主一块心病。她甚至一度盼望将来小儿子成家后,能过继一个儿子给兄长,延续血脉香火。她的这点心思,多年来兄弟俩一直都心知肚明,哪怕卫泠自己都觉得这样安排也挺好,自己一定会对弟弟的孩子视若己出。现在回想起来,每每母亲提到这个话题时,阿涟的确似乎沉默多数,心事重重的样子。
卫泠越想心越凉,心疼母亲,却也不忍苛责幼弟,只得更加恼恨起自己来,口中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带坏了他。”
裕王脸一沉,扳过他的脸,沉声道:“什么叫带坏了他——还是你心底,一直觉得这样不好,并不愿意的?”
卫泠脸一下子白的毫无血色,有些慌乱的抓住他的手:“没,我不是……”
见他这般惊魂不定的样子,裕王脸色立刻软了下来,安抚似的将他搂住,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背心,终于令他重新镇静下来。
“这姓烈的是什么人?阿涟怎会认识他的?”裕王想了想,岔开话题。
卫泠定一定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原先似乎是匪徒出身,还被虎贲军追杀过。不知怎的就认识了阿涟,这孩子胡闹,把人塞到了军中,现下正在漠北前线与鞑靼交战。漠北……”他忽然醒悟过来,一脸震惊,“难道阿涟这次去漠北,竟不是为了躲风波,而是为了此人?”
裕王微微皱起眉:“听着便不似善类,阿涟也是胡闹!”
“阿涟从来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卫泠下意识的反驳,“这人定是有什么好处,他才会看重……”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心虚起来,又难过,又焦虑,只得仰头有些哀求的望着他:“我不太懂你们行军打仗的事情,你和阿欣帮忙盯着些,若真是人才,扶一把也是好的。若、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好处置——可以吗?”
安乐侯的软语哀求,天下大约无人能拒绝,何况一直疼爱他入骨的裕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