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跟晨晔发难,憋了好久,才忍着满肚子的酸楚和火气,极力作出年长情人应有的宽容模样,问:“你是跟着他来这边的。”
他一直是个朝前看的人,鲜少后悔,也知道分开几年晨晔有人,还不止一个,但这个前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承受力有限,他是真的悔了。
沈余舟等着晨晔否认,但晨晔说:“是他。”
而后就是长久的,死寂一般的沉默,沈余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晨晔看起来也不想多做解释,仔细想想,似乎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沈余舟像是吞了一桶滚开的醋,接着他想通了,那位炮灰君比他先出现,晨晔如果能看上那个人早看上了,不会等到他出现,也根本不会有他什么事儿。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早就出局的人,晨晔居然会为他背井离乡。
所以,车停在晨晔楼下,晨晔下车,沈余舟锁好车门,把钥匙递到晨晔手上,一句话突然涌到嗓子眼。
晨晔浑然不觉似的,冲他笑,“我先上去了。”
沈余舟那句话终于还是没说出来。
他终究还是怕晨晔难堪,更怕自己连说这句话的立场都没有。
离开路上,沈余舟在想一个问题,人一辈子,要犯多少错,才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现实的残酷在于,大多数错误的后果都是不可逆,他和晨晔的错误,大概就从他离校开始。
那一年,他毕业了,沈余舟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回家,把他妈的小公司给撑起来。
他妈年轻时也精明干练,一个能独自创业的女人,双商自然差不到哪去,她唯一的软处就是家里人,摊上一对把重男轻女演绎到极致的双亲,人又有些愚孝的劣根,自己的生意做着做着成了家族生意,亲兄弟吸她的血不说,这血还吸得理直气壮。
沈余舟是想做出点事的人,家里有个小公司可以当壳,他当时要做的,就是扭转局面,把他两个舅舅的人和影响力从小公司毫不留情的肢解出去。
他舅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混成精的人,沈余舟新手上路,那段日子就别提过得多难。
因此,那时候他去看晨晔的频率,最初是两周一次,后来慢慢变成三周,或者一个月,再后来,没有定期。
异地恋是个非常折磨人的东西,特别是两个人所处环境相差太大的时候。
他第一次对晨晔发脾气,是公司的一个项目经理接到授意,故意拖一个项目的工期,他当时夹在甲方和油滑的工头就间焦头烂额,用了强硬的手段,然后局面失控了。
结果是项目经理到公司群起闹事,最后牵扯到他们长期合作的注册建筑师,一帮老油条对他一个新兵犊子,沈余舟占不到便宜是自然,他几乎被架空了。
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跌得这么惨,晚上通电话时,晨晔又噼里啪啦说了一段学校的事,那些离他已经很远的事。
他情绪不高,晨晔说:“别担心,会好的。”
现实面前,安慰是最空洞的东西,他一时没忍住就呛回去,“你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
他其实说完就悔了,电话那头晨晔好半天没说话。但他那时候连道歉都没心情,所幸,晨晔也没跟他计较。
后来有一个人来,沈余舟也算是贵人相助,窘境在一次换血中终于暂时缓和。
而此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他这才想起来这一阵子好像都是晨晔小心地联系他,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晨晔了。
得了空,沈余舟周末立刻回了学校,电影里头那种情人经久未见,男人抱起情人高兴得转圈的情节他一直觉得矫情,但那次见面,他就是那样抱着晨晔在深夜火车站避人的暗处,转了一圈又一圈。
回学校附近晨晔租住的房子,他先要了晨晔一次。
而后,打开包给小东西看他带的礼物,其中有一盒巧克力,他递到晨晔手上,“同事出国带回来的。”
晨晔笑着闹他,“噫——给你巧克力的同事,男的还是女的?”
他就捏晨晔的鼻子,“男的,就是个伴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