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倔哄哄坐我身边。
我和张夏先刚上车时已经睡了一大会,这会刚醒来,俩人精神都不怎么好。我妈不让我在车上看书,我没事干,无聊得很。
“赵昴。”张夏先叫我。
“啊?”我问。
“你小声点…”张夏先压低声音,“那个,我问你,夏易融怎么样了?”
“呃…”我搔搔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几天田鸡他们几个找他干架了么?”
田鸡是我们班一男孩,带眼镜,江湖人称“四眼田鸡”。
我摇头说没有。
张夏先被惊呆,很是不可思议道:“我都被那混球害住院了,他们都没帮我报仇?!”
我:……
这还真没有。
活在古惑仔世界的张夏先很是悲愤,觉得自己这个“大哥”白瞎了,继而愤愤不平道:
“等星期一我一定得揍夏易融一顿。”
我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夏易融还真是倒霉。
那天上午八点多的时候,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海。所能发出的感慨大抵也就只有一句:大海啊…真大…
时至今日我已然想不起那天所见的海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对于那种突如其来的名为“豁然开朗”的情感还是有些印象的。
对,豁然开朗。一直生活在罐头盒里的年幼的我第一次见到大海,不知不觉就有了一次升华。豁然开朗真是个好词,我在之后的人生中也数次有过这种感受。只是每一次都各不相同。
我们住的酒店就在海边,大人们去停车办理入房手续,我们几个小孩就去海边跑。张夏先之前是见过海的,因此他认为我的这种激动实在太没档次,对我进行了全方位的打击。我们这四个人中,除了张夏先,余下三个都是没见过海的土包子,但在这四个人中,张夏先是玩的最欢的那个。
张夏先脱了鞋就开始疯跑,我也脱了鞋,时而的浪潮浸过我的脚踝小腿,很凉,我扭头看向张临皓,发现他正在看着海。
我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海而已。一望无际的海。
赵里翻出傻瓜相机,那是出门时我妈给他的,让这个当哥哥的多给我们照几张相。赵煋拿着相机给我们仨咔嚓咔嚓拍了好些张,后来那些照片洗出来,没有一张是清楚的,全都糊了。那时胶卷贵,洗照片也贵,因为这些废照片赵煋又被我妈给训了一顿。
我正出神看张临皓时,张夏先一个猛子从我身后蹦出来,然后我华丽摔倒在海水里。
冰冷的,三月的,海水。
托张夏先的福,回换了衣服之后我就开始发烧,上吐下泻,硬是被我爸扛去在医院打了一瓶点滴,又吃了不少药。我发烧精神差,不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去玩,就只得自己在宾馆睡觉。
张夏先丝毫没有任何负罪感的去游山玩水,相当符合他一贯作风。我妈心也宽,医生说了我没什么事,我妈就真的觉得我没什么事了,一玩就是一天,连午饭都是服务员给送上来的。难得出门旅游,我就独自在海景房里看了一天的大海。
虽然有些失落,但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
我妈她,也是真放心我,也不怕我就这么一口气睡过去。我摸了摸脑袋觉得烧已经退了,就想自己跑出去玩一会。好歹是第一次见大海,在房间里闷着实在太浪费这次行程了。下定决心之后,我又在床上瘫痪了半个多小时——说到底,我是个懒货。
我正瘫痪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我整个人都猫在被窝里,没露出一点身体,透过一点点被子的缝隙,我看见那人是张临皓。就他一个人回来了,没和大部队一起。估计是借口先回来的,反正他这人行为有些奇怪,越是热闹的他越不喜欢,这次旅行人多也的确有些闹腾。
我们四个小孩住的双人间。两张大床拼在一起,刚好睡的开四个小孩。张书记本来是要给我们开两个房的,但张夏先一味想跟赵煋一起睡,赵煋不想单独跟张夏先这种皮猴一间房,最终莫名就变成了我们四个一起睡。
床铺的排位顺序是:我,张夏先,赵煋,张临皓。
张临皓把门反锁,轻手轻脚进来,他轻轻喊了声“赵昴”,试探的。我刚想回应他来着,却硬是卡了好几秒的壳,估计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反应迟钝。也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张临皓像是舒了口气一般,站在了电话机面前,像是要打电话的样子。
张老爷子对我们这四个小孩有过不同的评价,精炼,地道。他说张夏先看似鲁莽实际上猴精,话多但心眼更多,是个能成事的人。说赵煋沉稳,遇事的反应能力相当好,心理承受能力也强,适合走仕途。赵昴这孩子呢,心思细,爱揣测,随波逐流逆来顺受不上进,没什么大出息但一定不会比旁人差。至于张临皓,张老爷子叹了口气说,这孩子,最不像孩子。
张老爷子说我心思细爱揣摩别人,这话没错。我向来不爱在外人面前多说话,大多时间是用来观察,我觉得这样有趣。所以我在被窝里仔细观察张临皓打电话,没有去干扰他。
张临皓在电话机前面站了足有五六分钟,房间安静,我清楚听见墙上钟表走动的声音,这种安静令整个时空都陷入难言的尴尬。
十一岁的张临皓比刚来张家时高了一点,却还是没怎么胖起来。他穿着自己嫂子给买的新大衣,羊绒的,已然有小少年的气质。
可我看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