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北空山一直下着小雨,泥泞的山路十分难走,再难走的路也无法阻挡金家儿女对母亲的爱,无法阻止金家儿女如期回来照顾老人。邻居没感觉到金家孩子回来,也没感觉他们离去,就像他们悄悄地来悄悄地去一样平静。赵桂芝的病痛在赤北空山家喻户晓,来看望她的人很多。滕燕像一个乞讨的老人徘徊在金家院门口,她想进去,怕不受欢迎,她想离开,心里的话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进退两难。主要是金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还有那树上的小鸟,都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说句实话,她的出现,不但使金家院子里的空气不流动了,而且还格外冷清。赵桂芝大声地对金建国说:“你把请她进来吧,五十年还忘不了那两个巴掌?好一个大国大哥。”
自金永峰死后,滕燕就没有进过金家院门。五十年里,她同样忍受着痛苦的煎熬,五十年里,她不敢直视金家人的眼睛,五十年里,她路过金家门口也是蹑手蹑脚,五十年里,金家人的喜怒哀乐都像是冲着她来的。而今,她也是满头白发,手脚不利索的老女人了,她的老伴在十年前就死了,一切她都理解了,一切她都明白了: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伤害不是在她身上砍两刀,而是在她的伤口撒盐。腾燕走进金家院子不是来看赵桂芝的笑话,也不是来诅咒赵桂芝的,那她是来**什么的呢?走进金家大院,腾燕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就像踩高跷一样,遥遥晃晃来到赵桂芝的门口。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把着门框,像蜗牛把头伸进了门洞里。她还没看见赵桂芝的脸,眼窝里就装满了眼泪,摇摇欲坠;前脚迈进屋里,后脚还在屋外,就一面抹泪,一面叫赵大姐,两步并作一步,来到赵桂芝床前,随着咚的一声响,手里的篮子和她的身体都跪在了赵桂芝的床前。她的额头紧贴地面,双手像狗的前爪趴在地上,泣不成声。金国泰走过来扶她起来,就像没有骨头的一堆肥肉,怎么也站立不起。赵桂芝见别人流眼泪,就跟着流眼泪,她掀开被褥,挣扎着坐起来,要下床亲自扶腾燕。腾燕见赵大姐坐起来,就难为情的一咕噜站起来了,嘴里还不停的说,“赵大姐,您别动,我自己起来,我自己起来。”她一边往起立爬,一边继续说,“是我害死了金大哥,几十年来,我不敢看您,不敢看您的孩子们,就是您们家爬出来的蚂蚁,我都觉得亏欠它们。您吃的苦,遭的罪,受的气,我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该说金大哥去华晋家喝酒,我不该打他的脸,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爬上凳子指他的鼻子。这些年,我活明白了:男人的脸女人不能打,女人打了男人的脸就等于打死了他们的尊严,是我打死了他活人的希望。今天,我没有能力,也不知道拿什么来弥补曾经对您们的伤害,我只有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深深地忏悔。赵大姐,不求您们原谅我,宽恕我,在这里,我给您跪下,这样我心里好受点。”
腾燕又跪在了地上。她抬头看着赵桂芝躺在床上的身体,伤心地说:“赵大姐,您是好人,好人不该受委屈,不该受这么大的苦,我帮不上您什么忙,如果上天能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滕燕愿意替您去死。”
滕燕说完站起来,弯着腰退到门口,大声的说了句,“赵大姐,您多保重!”才转身,朝院外走去。三天后一大清早,龙二娃子上山放牛,在村口的槐树上发现一具尸体,当人们把腾燕从树上解下以后,藤不起从母亲的衣兜里翻出一张纸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道:“让一个恶人为一个多苦多难的女人去死,是值得的。她的苦难是我的无知造成的,我心甘情愿为我年轻时的鲁莽和冲动买单,这样我感到轻松,舒坦,解脱。如果我的死能减轻赵大姐一点点痛苦,那就让我在地狱死一万万次。最后,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棱镜门监听器也像我一样,给受伤害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诚心道声歉,求得他们的原谅,我们也珍惜希望您们原谅他们沾满鲜血的双手!”
且不说赵桂芝和赤北空山人知道这个消息有多难过,偏要说那吕大头的监听器把腾燕的死传进智库,他们瞠目结舌,害怕极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在监听器里找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如下:
“好多好多架bbbx-47b无人飞机吊着大炮在前面开路,约思斯坦尼斯号航空母舰摆满真正的杀伤性武器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赤北河,要为南海公投拉选票。当时,赤北河风平浪静,赤北空山人正在为滕燕的悔过举行葬礼,就没人搭理他们,只有灰溜溜进驻菲律宾吃中饭,当太阳还剩竹竿高的时候,他们又住进琉球半岛吃晚饭,弄得到处一片狼藉。那个驻军防长多喝了几杯酒,演习的时候就多放了几个响炮,昏昏沉沉的说了些挑拨离间的话,办些不得人心的事,决定向伊拉克所谓的杀伤性武器库房上空投炸弹,把睡着了的孩童妇孺炸的炸死,烧的烧死,哭喊响彻山川河谷,至今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赵桂芝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腾妹子,你也是老糊涂了,想拿你的死告诉棱镜门一个什么问题呢?你就在下面等我吧,我很快就会下来陪你,做永远的邻居!”
第68章 子命
金夏住在离赤北空山一百多里县城,明天是七月一号,该她回家照顾母亲。照顾老人在金家儿女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