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激动的站起来,情绪有些失控,在前门口走了一个来回,又坐回椅子里,心里还是想着:“回-----回------。”
此刻,赵桂芝的心就那么飘浮在了北京城的上空,既飞不回赤北空山过春节,又无法降落在首都机场,就像漂浮在万里晴空中的一朵云霞,不由自主的旋转起来。她站得高望得远,鸟瞰大江南北,东有黄山,西有泰山,南有衡山,北有华山,顺着华山往下望,隐隐约约看见了秦岭山脚下赤北空山院子里的樱桃树,突然飘来一大片雾霾,挡住了她的视线,呛得眼泪不停的往下流。老人赶紧擦**眼泪四处望,在模模糊糊的记忆力里,她看见了一个熟习而又陌生的两块土包,那两块土包燃起了她无限的哀思。
“娘,您这是怎么啦?”张英一边给母亲抹泪,一边着急的问,“您咋的了?”
“我------,我-----我想----,”老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慢慢说。”张英拉着母亲的手,焦急的望着她。
“我--想--回--东--北----。”
老人断断续续说完东北二字后,眼泪像三峡开闸放水,滚滚而出。张英被整蒙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她望着母亲的手在那里自言自语的问自己:“娘是东北人,我们怎么忘记了呢?可谁问过她,关心过她娘家还有什么人呢?谁了解娘心里的想法呢?只知道给她吃好穿暖,身体好一切就好了,这就是孝顺?如今,娘的儿女们成家立业,过上了好日子,要来接她去大城市住,报答她一生辛苦换来的胜利。
是谁让母亲忘记了出生地?是我们让母亲忘记了回家的路!
娘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有她的爹娘,她有她的牵挂,正如我有我的爹娘,我有我的牵挂一样。难道我要我的爹娘就应该,娘要娘的爹娘就不可以?难道我的爹娘是爹娘,娘的爹娘就是钢铁吗?虽然娘的父母早不在世了;但是,他们的坟墓还在呀,母亲的故乡还在呀,她的亲人还在呀,那是我们女人的娘家啊!我爹娘还逢年过节去我的祖辈坟前烧香磕头,而眼前这个娘呢?我进金家三十年,我问过娘的娘家吗?娘给我说道过她的娘家吗?娘为了她的战友,为了她的孩子,为了这个家,娘把她的爹娘给忘记了啊!娘把回娘家的路给忘记了啊!是什么让娘忘记了回娘家的路呢?
天呀,是贫穷让一个女儿不曾想起也不敢想起她千里迢迢的爹娘啊!是贫穷让一个女人几十年来没能回到生她养她的土地上啊!是一屋娃娃让一个母亲回不起娘家啊!娘,您还有几回梦到您的故乡?娘,如今您还回得去吗?”
想到这里,张英的泪水不知不觉挂在了脸上,像两条水柱。婆媳二人坐在前门口哭起来。金国泰扛着农具一进院门,就瞧见母亲和媳妇二人坐在门口哭,吓他一身冷汗。他认为在外的亲人因为贪污腐败出了什么大事,把手里的家伙往院子里一扔,飞身来到母亲身边,单膝跪地,抓住母亲的手,惊恐的问:“娘,您咋地了?”
金国泰这一叫把两个女人从伤心的泥潭里拉了出来。张英和金国泰赶紧给母亲抹泪。金国泰心疼的看着娘,嘴里不停的问张英:“这是怎么回事?”
金国泰问张英的语气有些责备之意,好像是她伤了他母亲的心。听完妻子的叙述,金国泰愕然的瘫坐在地上,低下头,独自念叨:“我怎么就没想起自己还有外婆外爷呢?娘是哪里人?小时候我问过娘吗?她讲过吗?娘想娘,娘怎么不回去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金国泰不知所措,他想不起来也不敢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问母亲外婆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喉咙里像卡了鱼刺,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突然,金国泰和张英听到天外来音,那声音好像是从天上的乌云通过樱桃树发出来的:“你娘,我娘,他的娘,是不是都是娘?既然都是娘,为什么还分你娘我娘他的娘?娘,娘,娘,叫了娘,嘴里就不能你娘我娘他的娘。”
那声音清脆,响亮,声声直入人心。金国泰和张英跪在母亲面前,就像朝拜者跪在神像面前一样,一个人拉着娘的一只手,异口同声的说:“娘,我们带您回东北去,我们都回去。”
第41章 谁动了她的回忆
岁月肆无忌惮的抹去赵桂芝记忆里的往事,却无法抹去她对故土的挚爱和狂热。国泰平安富强春夏秋冬陪她来到东北——锦州——久违的娘家,看看四平,看看塔山,看看那曾经被鲜血浸泡过的土地;但是,眼前的一幕把她惊呆了。记忆里的烽火楼,记忆里的战壕,记忆里支离破碎的村庄,它们在三十年改革的春风里魔术般美丽了,而是一排排漂亮的楼房,美丽的公园,四通八达的马路。她望着这块蓬勃的土地越沉思越伤感,望眼欲穿,就是无法找到自己从前的家,也无法找到父母的坟头,只有那孤寂的小侠山光秃秃地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只巨大的铁锅倒扣着满满地一锅心酸。
赵桂芝望着小侠山使劲儿回忆,努力的想,她害怕曾经的记忆眨眼间消失,她害怕小侠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