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一块芒果递到嘴边,林有真吃了,苏时雨低下头一笑。
真挚而温情。和从前要好的女朋友之间相处几乎一模一样。
林有真也笑。
“你觉得一个毕业后结婚,从未进入过职场的三十三岁的女人适合做什么工作?能做什么工作?”
“工作的目的是?”
“找寻成就,发现自我?或许。”
“不为等米下锅,衣食无忧,这就不是一个问题。只是……”
“只是?”
“工作是手段、是途径,不是最终的目的,我想那个人自己更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想做什么。”
“想就能做?”
“动机是引起和维持个体活动,并使活动朝向某一目标的内部动力,是基石。”
“简直无法反驳。”
“那就不要反驳。”想到机场那一幕,林有真握住苏时雨的手。苏时雨缩了一缩,又任她握住,她假装没有留意,缓缓说:“你的手很柔软,手软的人通常都有好运气。”
“譬如有个富裕的家庭,会赚钱的丈夫和……美貌的情人?”
一个会自嘲的人多是个有趣的人。林有真见人无数又素有职业操守,从不挑客,但不挑客并不意味着她对客人全无观感。似这样大方、美丽、举止有礼的客人颇为罕见。虽说女客总要斯文好做,但终归也是人。
是人就免不了有动物性。
女客也会通过性事来展现自己的权力地位,会把在别处受的气撒在她们购买的商品上。
于客人而言,能被视为平等的人,有起码的尊重已是异数。
她们是有一定的心理咨询技能和技巧,极少数的客人会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哑姐说,学这些并不是全然为提高身价、服务客人,更多是为了她们自己。
确立边界,处理情绪。
再怎么说,这个行当都是偏门,见不得光,为人所不齿,若不是各有因由,谁会真的从心底里认同这个行当。
黄赌毒一家,沾了一样,另两样还远嘛。有多少前辈在弯路里迷失了自己,沾上毒瘾、酒瘾、赌瘾,肆意挥霍,欠债累累,沦落到站街或是死亡。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有家庭还出来找……不用你说,我都鄙视自己。”苏时雨语调认真,想来她的超我时不时跳出来吆喝一番。一个超我强大,本我不甘寂寞的人,自我总是会多吃些苦头。
看不起恩客?这是要砸自己的饭碗。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缘由,而且,这并不犯罪,也不伤害他人。我想你只是想要寻求一些温情而已。”
苏时雨苦笑,“明明在一段旁人都羡慕的婚姻里,有车有房有各种资产,一年四次旅行,不用为钱发愁。丈夫有外遇,但从没想过要离婚,对我始终不错。我只需要生个孩子,或者两个,就是别人眼里标准的完美家庭。每个人都在催我生孩子,应该要生孩子,一来高龄产妇增加怀孕风险,二来孩子可以稳固家庭。可是……我完全不想要。生了孩子生活就会不同么?丧偶式抚育下一代不算,双方父母指手画脚,我会怎样,孩子会怎样?孩子长大之后呢?我又要如何,催孩子也去结婚生女么?呵,你看,我是不是很作,婚是我同意结的,不工作也是自愿的,然而我偏偏不满足,不安分,得了便宜还卖乖。”
“嘿。”林有真握住苏时雨的双手,注视她的眼睛,认真道,“马斯洛曾经说过,一个人能成为什么,她就必须成为什么。人一定要忠实于自己的本性,否则她始终不得安宁。”
苏时雨抬起头,探究地回望她,似是在斟酌她说这话时的真情假意。她没有同别人完整地说完过上述话语,每次只消说一句,各式羡慕和建议就蜂拥而至,核心只有一点,知足常乐,不要自寻烦恼。唯有这个给予她一夕之欢的女人能看见自己的真实所需。没有生硬的安慰,不负责任的怂恿,她能真实地看到她的挣扎,还能理解她的不甘。甚至,她在诱惑她,诱惑她走出那个玻璃围城。
夜里她躺在床上,这一次闭眼之后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嘴唇、不是胸//部,而是林有真言之凿凿的诚挚目光。
兴许,这一刻是她极为有真的部分。
第6章 第六章
昇社的办公室在城中一栋别墅,两层各有好几个隔间,均作为咨询室使用。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正是昇社新设对外主营业务。装修布置、对外宣传一如别家心理工作室,若非熟人介绍,谁也不会猜想到间中尚有乾坤。
林有真一向觉得哑姐和心理咨询有嫌隙,过去全套借鉴咨询lún_lǐ、咨询规则,时常将看看人家咨询师挂在嘴边,现在又堂而皇之运营起心理咨询工作室来了。
此刻她站在前台,等着过一会儿去会议室培训。说培训,也真是培训。昇社旗下除却有约在身的员工齐齐聚在一起,分享当月值得警惕的事件,同时交流技术问题,有点心理咨询里的小组督导的意思。
一切都是为了提高服务质量,让客户意识到他们的不可或缺。
这一天当算是前台最为眼花缭乱的一天,各色男女聚在一起,有爱出风头的争奇斗艳,互相别一别苗头。
林有真素来是最低调的那一个,素色衣服,不施脂粉,连眉毛也没描上一描。一个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静静的似足听教的好学生。哑姐常夸她文雅有书卷气。有看不惯的同事觉得她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