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之摇摇头:“杀没杀人,我也不知道。当时血气上涌,只顾着泄愤,哪管得了那么多。阿溪,你只觉得我医者仁心,其实在从前,我只是一个冲动又好斗的莽夫。”
魏溪似乎很是吃惊,在心底琢磨着这段故事,反复咀嚼了多次,才道:“可是,可是你还是救了那个小公子啊。再说,人都是会长大的,年少的时候难免会冲动,你看,我也常常做错事,要不是有你,我只怕会错得更多呢。”
苏晋之说出这一切,本来还有些怕他生厌,听到魏溪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说:“也许你说的对。每个人一生都注定要经历劫难。只不过,十多年前的事情,到今天依然在重演,大家因为各人利益,囿于狭隘的眼光,不惜罔顾是非。只因为逍遥楼的名头,就将人一棍打死。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上层出不穷,屡见不鲜,实在叫人寒心。”
魏溪听他语调低落,也有一丝忧郁,回想下山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遭际,实在叫人感慨万千。不过他生性乐观,本能地觉得不可如此沉沦,即便是在一片阴沉无望之中,也努力振作了精神:“可是我们也遇着了不少好人呀,你看,你和师父当年救我,不就是不图回报的么。虽然我见师父他老人家的机会不多,可是他毕竟捡回了我的小命,对我有再造之恩。师兄你对我,就更不用说啦……还有,还有那位沙先生可不也是个好人?即使他被萧堡主骗去偷东西,但他知恩图报,不也是一位讲义气重情谊的汉子?还有青娘姐姐,封大哥,他们一个个都爽直豪迈,侠气**云,你看,这世上除了小人,不还是有许多好人嘛。”
他一贯都是如此,再坏的事情,也能被他挖出一丝善意。苏晋之本来胸口郁结,被魏溪这么一安抚,瞬时开阔了许多。这孩子当真有非凡的能耐,与他待在一起,就叫人说不出的愉快,仿佛有个暖融融的小太阳照着,永远都不会感到寒冷。
第30章 证据
第二天,二人随着嫣红一同回转萧府。
昨夜大捷之后,那些江湖豪杰们畅饮庆功,一大早醒来,发现苏魏二人彻夜未归,吓得宿醉的脑袋清醒了大半。他们都担心二人另有图谋,一面盘算着自己在此事中占了几成,一面替自己谋划后路。
萧府里摆了两天的酒宴,正有许多狼藉要收拾,嫣红一身缟素,跟在苏魏二人身后进门,下人看见这位未来主母归来,竟没一人抬头招呼。
就连萧亭柳见了她,神情都有些惊讶。嫣红浮肿着双眼告诉他已知悉昨夜之事,打算回来收拾些衣裳回去守灵,萧亭柳便由着她去,自己回到前厅,听魏溪讲述失踪这一夜的遭遇。
魏溪从小在山中长大,山神妖怪的故事听了一堆。他将这一路前去化尸的经历讲得神乎其神,一路千难万险,简直堪比西天取经。
在座都是江湖前辈,本不应该相信怪力乱神,但他们现在一来心虚,二来魏溪的故事半真半假,有许多是他小时候在山中打猎的段子,再掺一些说书人的鬼神演义,说得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很难指出究竟哪儿有破绽。
听到后来,这些人晕晕乎乎地也不记得听进去了些什么,只知道这对师兄弟在山中鬼打墙地绕了一大圈,找不到回萧家堡的路,偶然见到一辆路过的马车,这才搭着往镇上去了。
“大半夜的,怎会有马车?”有人问。
魏溪道:“就是呀,我也奇怪。我们坐上去之后才发现不对,可四周黑漆漆的,更是吓人。我感觉那车上坐了不少人,我的背就贴着别人的背,既然人多,那总该没什么问题。可等到下车的时候,我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
那人后脑一麻:“怎么着?”
“那马车上,一个人也没有!”
问话的大汉一个惊慌,扑通一声跌回座上。
魏溪的声调阴风恻恻:“原来那车呀,竟是架灵车!而我背后抵着的,也不是什么活人,而不知……是谁的亡魂!”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鬼故事,可在座所有人都被吓得寒毛直竖。苏晋之见效果已现,向魏溪招手示意,自己接下了话茬:“各位不必担心,逍遥楼多行不义,这是咎由自取,既然事情是大家一起**下的,那断不会让哪一位英雄独自背了黑锅,其他人逍遥自在。”
也就是说,真要追究起来,谁也逃不了**系。
众人一时大感惴惴,有人颤抖着嗓音道:“那、那罗小鞍可是、可是你师弟杀的!”
苏晋之一个眼刀扫去,瞬间竟露三分杀气。
这话说得极不光明正大,但凡稍有些骨气,也知道这种算盘心里打打就算了,绝不能说出口来。一时间,厅中其他人看这人的眼光也有了鄙夷,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忽然间,一道灰影闪过,横跨厅内,突地一声直**梁柱。这箭从院外射来,又快又稳,众人眼望来处,却是寻不见射箭之人。
“灰羽箭!”有人看清那箭矢,惊叫一声。
这箭羽果然与普通箭羽不同,乃是取自一种极罕见的灰雁雁翎。这种灰雁数量极少,羽毛却软硬适中,光滑均匀,从前只是用来点缀女子的首饰,想到用它来造箭的,逍遥楼是头一家。
“灰羽军!”有人又叫。
箭到人到,灰羽军乃是逍遥楼中一支专司缉捕暗杀的骑兵,所用正是这种独特的灰羽箭。但凡有人擅自伤害逍遥楼中人,这支队伍便会亲自出动,就地处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