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也很郑重。魏溪思索了一下,终于品味过来:“我明白了,师兄不是在教我使诈,而是教我懂别人会怎么使诈。”
“没错,孺子可教也。”
魏溪得意:“我本来就聪明,你说过的。”
苏晋之心道明明是说你武学天分高,又不是说你聪明。但魏溪这才刚刚消气,他也不想再惹他,便敷衍道:“是了是了,你最聪明。”
接着,他又说:“一会儿吃过饭,下午抽时间,再叫封兄陪你练几场。”
魏溪知道他又要给自己出难题,问道:“怎么练?”
“绑起一只手。”
“师兄,你这是在给我找陪练吗?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苏晋之得意地一笑:“有我出面,一定说到他愿意。”
“师兄啊……”魏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嗯?”苏晋之微笑抬眼。
“……我发现,你其实也挺狡诈的。”
这一天,魏溪和封怒涛足足比划了六七场,最后直到天色擦黑,两人才堪堪停手。
魏溪先是被绑左手,后又试过不准动脚,蒙住双眼等等诸般条件,到最后虽然以落败居多,但基本上可以与封怒涛战到难解难分,其中有两局还将将险胜,足见进步惊人。
他懂得了这是为了训练应敌,对胜负便不再计较,比试过后就开开心心地回屋,吃了饭洗了澡,早早地上床躺好。
苏晋之是大夫的事被栖芳阁的姑娘们知道了,被她们缠着看东看西,耽搁了好一会儿。回到房里,已是半夜,他甫一推开门,却闻到一丝古怪的气味。
这味道似香非香,甜腻腻软丝丝的,像是要渗到人骨子里去。苏晋之因为常年服药炼药,对这些东西几乎不受影响。但这古怪味道的配方,他一嗅便知。当下他想到魏溪怕是在这味道里躺了一个多时辰了,抢到床前,掀开了床帐一看,果然,大事不妙。
魏溪蜷成了个虾米,双腿双手环在被子卷上圈紧,整个人簌簌发着抖,面色潮红,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样子,明显是受了催情香的刺激了。
苏晋之循着味道,找到那香味的源头,原来是房中点的蜡烛。火苗摇摇曳曳的,周遭散出袅袅香气。
这是青楼中常备的物件,原意是为客人增添兴致。谁也没想到这房中客人会用不上这些,就也没有撤走。
魏溪不明白其中门道,大概是随手拿来点了,想着为师兄留点亮,睡下也没熄灭。于是这阴差阳错之下,便着了道。
苏晋之忙把蜡烛灭了,换上另一支普通的,又推开窗换气,好让这要命的味道快点散去。
床帐半掀,冷风灌入室内,魏溪被激得翻了个身。他扭动了一下,还是没醒,整个人却想愈发难过了似的,在床上来回挨蹭,十分难受的样子。
苏晋之坐到床边,轻轻拍打他脸:“阿溪,阿溪,你醒醒!”
魏溪似乎感应到人声,又扭了几扭,摸索到声音的位置,一把抱住苏晋之的大腿,将头搁了上来。
苏晋之整个人一僵。
青年的头发披散着,十分柔软,苏晋之伸手摸了摸,同那孩子小时候的感觉一样。
魏溪刚入门时,常跟着苏晋之睡。他睡觉时总习惯抱个什么东西,姿势又极其的不老实,常常是一个晚上从苏晋之的胸口一直抱到大腿,早上起来有时候人还会掉个个儿,箍着对方的小腿枕着师兄的脚脖子睡。
苏晋之给他这么折腾,当然是会醒的,不过念在师弟年幼,从来也不推醒对方,只是被弄醒后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数,等困了再睡。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有人这样粘着。当魏溪长高搬去单睡一张床后,苏晋之还不习惯了好一阵子,总是觉得身上空空落落的,一脸几晚都连着失眠。
这下魏溪又枕在他腿上,像小时候一样。他一贴到师兄身上,整张脸的表情就松弛了下来。
苏晋之低头摸了摸对方的脸,觉得他与小时候真是不一样了,侧脸的线条愈来愈分明,俨然已经是个大人的模样。那双眼睛一睁开,圆圆的还有几分稚气,现下闭上了,长长的睫毛覆下,就比醒着时候显得安静许多,也乖巧许多。
苏晋之笑了笑,替他拨开额发,又将被子拉起一点,给他盖到身上。
下一刻,魏溪一个伸手把被子又掀了下去,手臂在苏晋之大腿上收紧:“师兄,师兄你别走!”
“我不走。”苏晋之明知他是说梦话,依然十分配合。
“师兄,你怎么帮别人呢?”
“师兄……我好难过啊……”
“师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白天分明是把话都说通了的,到了睡梦里,居然还在被这件事纠缠。
苏晋之瞧魏溪一张脸被药迷得通红,鼻子皱了皱,隐约抽泣了两声,真像是十分伤心的样子。他心一软,便说:“是师兄做得不对,以后再不这样了,凡事一定先让你知道,不再叫你伤心,这样行了吗?来,别难过了。”
魏溪在梦里也似乎听到了,咂巴一下嘴,安静了下来。
苏晋之摇摇头,准备再给他盖被。没想到魏溪又是一个翻身:“师兄,我好热啊……”
他开始揪着自己的衣领,在床上打滚。
衣领很快被他扯松,脖子周围也被抓得一片通红。
苏晋之忙去抓他两手。但他双手无力,这么一抓,整个人反而不稳,向前一跌,险些摔在对方身上。